向循环经济转型是全球社会公认的重要挑战。 作为经济活动、消费和生产最密集的地区，城市转型是迈向循环经济的最可能的突破点之一。城市消耗了全球的能源和 75% 的资源，排放了 70% 的二氧化碳，但城市面积仅占全球面积的 3%。过度消费和资源供应有限的问题要求城市在资源利用、 材料流动和废物管理方面提出新的创新解决方案， 并采取新的商业发展方法。作为循环经济发展的先锋，阿姆斯特丹正在努力实现这一目标。2010年初，阿姆斯特丹推出了许多倡议，使消费者能够在本地分享未充分利用的资源或服务。Peerby（向 邻居提供物品租赁服务）、SnappCar（提供汽车共享服务）和 Thuisafgehaald（为邻居提供烹饪服务） 等公司是这一领域的早期参与者。这些活动受到了荷兰媒体的广泛关注，重点是此类平台和新经济模式可能带来的社会和环境效益，优步（Uber）、优步拼车（UberPop）和爱彼迎（Airbnb）等商业平台也随即跟进。继 2014 年推出“共享经济行动计划”之后，阿姆斯特丹于 2015 年被共享经济网络“ShareNL”宣布为欧洲首个“共享城市”，这是因为阿姆斯特丹拥有大量成功的共享型企业。2016 年至 2018 年，由企业、研究机构和市政当局执行的 70 个项目相继启动，随后的项目评估凸显了大规模循环经济发展的潜力。

  随着新的共享型企业的到来，其活动的负面影响成为大学、政策机构和国家研究中心讨论的重要 话题。阿姆斯特丹不得不应对一些相关的后果，如长期租赁的减少和非法旅馆等不规范活动的出现。 不过，阿姆斯特丹也意识到了潜在的机遇，如增加商业创新、减少城市废弃物、提高商品使用效率， 以及共享经济活动可能带来的社区网络增长。随着 发展势头日益强劲，市政府试图找到应对这些挑战 和机遇的建设性对策。在开展城市循环经济活动的同时，阿姆斯特丹市长学院和市政执行委员会委托 经济事务和创新办公室成立一个小组，负责制定共享经济愿景和行动计划，以指导发展。

  通过《2020—2025年阿姆斯特丹循环战略》，该市正在努力推进共享经济模式，以创造新的商业机会和社会效益。共享经济行动计划列出了五大核心支柱，包括：重点支持试点项目；以身作则；将共享经济扩展到所有阿姆斯特丹居民；制定规则和条例；建立共享城市。该行动计划旨在创造一个可自由创新和发展的新市场，增加居民、游客和企业对资源的获取和使用，减轻任何外来风险或冲击，从而促进向循环经济的过渡。

  实践过程

  阿姆斯特丹《2020— 2025 年循环经济战略》 和相关的《2020— 2021 年循环经济创新与实施方案》（I&IP）于 2020 年 5 月获得市政府和市议会通过，其目标是在尊重地球极限的同时，建设一个可再生的包容性城市。该战略是在新冠肺炎疫情暴发的背景下推出的，初步制定了一个为期两年的行动 计划，为成为一个 100% 的循环型城市迈出了第一步；到 2050 年实现气候中和，到 2030 年将城市的 初级资源使用量减少 50%。其核心目标是改进稀缺原材料管理解决方案，提高生产和消费效率，并为所有人创造新的就业机会。该计划针对的三个核心领域包括：1. 食品和有机废物流；2. 消费品；3. 建筑环境。但该战略也认识到纳入与所有三个链条相关的活动的重要性，因此采用了跨价值链的方法。

  1.顺应时代需求，制定了远近结合的发展战略

  阿姆斯特丹循环经济项目分为两个不同的阶段，第一阶段于2020年4月启动，包括与经济学家凯特 ·拉沃斯（KateRaworth）、咨询公司环形经济（CircleEconomy）和全球气候与社会行动相结合

  的城市网络C40城市（C40Cities）合作开发“城市甜甜圈”（图2.5）。作为一种转型工具和运作框架，“甜甜圈经济”为阿姆斯特丹提供了实现其愿景的战略；一种促进商业创新和商业对经济发展的贡献，同时最大限度地减少对环境和社会的影响的平衡而全面的模式。以“圆环经济”为驱动力的工 具为政策制定提供了整体方法的基点，并为全市循环战略的实施提供了支持。随后，在第二阶段，阿姆斯特丹与内部各部门和市场运营商合作，制定了一项为期五年的循环战略。该战略包含一系列行动方向，这些方向已在食品和有机残留物流、消费品和建筑环境价值链中的“甜甜圈”模型中进行了测试。之所以选择这三条价值链作为核心工作流，是因为它们对城市的经济贡献、对环境的影响，以及与荷兰政府的“2050年荷兰循环经济”计划相一致。

  阿姆斯特丹的“城市甜甜圈”模式也是循环经济监测的基础。“城市甜甜圈”提供了一个临时性的快照，而“监测”则提供了对阿姆斯特丹经济发 展的社会基础和生态上限的持续洞察。作为一种创新的新工具，“循环扫描”可以深入了解产品和服务的循环性，以及循环收入模式的经济潜力。该工具鼓励阿姆斯特丹的制造企业提高可持续发展能力，并向中小型企业明确指出有潜力改进的领域。在这方面，它提供了有关材料使用、运输和制造过程的选择如何影响初级原材料和气候的独特信息，促进了循环型企业的发展。

  作为对循环战略的补充，I&IP提供了切实可 行的解释，以协助战略的实施；重点关注两百多个 项目，这些项目代表了城市实现循环经济目标的第 一步。作为一项重要措施，它使阿姆斯特丹能够从 行动中吸取经验教训，从而在实施过程中进行调整 和灵活运用。从各部门和合作伙伴处收集并提交给I&IP的两百二十多个项目、干预措施和想法， 根据每个价值链的目标和相对行动方向进行了分类。该计划产生的知识和经验为建立循环经济和推广有效 措施提供了先决条件，推动了长期的系统转型。

  资料来源：Raworth,K.(2017).ADoughnutfortheAnthropocene:humanity’scompassinthe21stcenturyhttps://www.thelancet.com/journals/lanplh/article/PIIS2542-5196(17)30028-1/fulltext

  图 2.5甜甜圈模式的概念图

  注：内圈代表社会基础，外圈代表地球的生态限制。如果一个社会要素无法满足基本需求，它就会掉进中间的甜甜圈洞中，而任何过冲都会掉到外圈边缘。

  通过在阿姆斯特丹所有经济部门促进循环型就 业的共同努力，该市在过去十年中出现了循环型工 作岗位。从 2010 年到 2021 年，阿姆斯特丹的循环 型工作岗位数量从 3 万个增加到约 4.64 万个，循环 型工作岗位占总就业岗位的比例从约 5.7% 增加到 6.5%。数字显示，虽然循环型就业增长仍然相对缓 慢，但有稳步上升的趋势，特别是通过租赁和出租 业务活动。该市还有的放矢地支持和加强企业，在 循环创业领域释放新机遇。特别是，已采取措施减 少企业的生态足迹、提高其经济效益、促进新的合作，并交流材料和知识。鼓励企业开展跨产业链的 纵向合作和跨部门的横向合作，并据此开展了一些 跨部门的跨价值链项目，在这些项目中，与当地合 作伙伴和公司合作开展了向循环经济的转型。

  2.采用跨价值链方法，聚焦核心领域实现目标

  作为循环经济发展的跨价值链方法的一部分， 阿姆斯特丹把重点放在“社会机构和企业”，以及“港口工业”部门。这些行业中的一些组织正在积 极向循环模式转型，阿姆斯特丹支持它们扩大规模，并努力鼓励那些不太关注循环经济的组织努力实现转型。在社会机构和企业的方法中，第一支柱主要侧重于提供社会福利的部门，特别是博物馆、 学校、大学和医院。这些部门非常关键，因为它们直接影响到初级原材料的使用和居民的日常生活，因此能让当地居民更密切地参与到循环经济中来。第二个支柱侧重于企业市场，这是阿姆斯特丹经济的驱动力，由非工业企业组成，主要涉及中小型企业和大型企业。其中著名的企业包括酒店和餐饮业，以及零售和服务业。这些企业共同的商业目的提供了就业和商业活动，是循环经济转型的关键部门。酒店和餐饮业活动活跃，2017年成立了“循环酒店领跑者集团”，这是一个由22家领先酒店组成的网络，它们与城市及其供应商合作，共同制定措施，最大限度地减少多余的材料消耗和食物浪费。

  在港口工业领域，阿姆斯特丹港是该市经济、阿姆斯特丹大都会区，以及更广泛的荷兰和欧洲的重要组成部分。作为物流枢纽、工业热点和城市的主要服务提供商，它在推动当地和区域经济增长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该港口一直是循环转型的重点。它有可能成为一个循环生态系统，在这个生态系统中，企业可以相互利用废物流，也是一个循环创新在工业规模上大显身手的地方。港口为循环型企业提供了与水循环领域的废物提取和创新活动建立联系、促进可持续合作的机会。此外，港口还为初创企业和规模企业提供机会，通过跨界活动与其他循环和生物产业建立联系。该港口还在发展欧洲最大的生物精炼集群之一，是许多创新型专业化工厂的所在地，这些化工厂正在形成该行业的新一代。其中的工厂为初创企业和大型企业提供了共同入驻和合作的选择。凭借独特的研发（R&D）和创新基础设施，港口为超现代循环经济企业提供了发展壮大的机会。利用这一生态系统，可以大规模采用以链条为导向的方法，重点关注生产和加工。因此，港口是实现这一生态系统的最佳区域，该市已 在这一领域积极寻求合作。

  在循环战略的核心流程中，阿姆斯特丹在食品

  和有机废物领域采取了行动，努力缩短食品链，同 时提供更强大、更可持续的食品系统，从而使企业能够从地方倡议中购买和销售，并更好地轮换其产品系列。此外，为了提高消费品的可持续性，阿姆斯特丹还重点制定了循环采购政策，并建立了更有效的基础设施，以促进报废产品的共享、维修、再利用和再加工；整合了以变废为宝为中心的企业、公共机构和知识机构集群。该市与零售商密切合作，致力于提高产品报废阶段的效率，签订责任协议，与知识机构合作，并开发更易于重复使用产品 的改进设计——尤其注重纺织品、电子产品和家具的升级再造，并在当地销售。“阿姆斯特丹制造”是一个由全市一百五十多家制造企业组成的社区，通过企业合作，为一系列可持续发展挑战制定解决方案：支持并最大限度地减少原材料的使用，研究实现100%循环型工业的途径。该社区旨在促进当地制造业的增长和可持续发展，通过创造力、工艺和可持续发展的价值观，在该地区生产可持续发展的产品，让企业获得质量标志。

  3.结合本地产业特征，采取具有区域特色和异质性的发展策略

  阿姆斯特丹大都会区是服装业企业的聚集地。 这里是荷兰纺织业约 25% 的所在地，相关企业提供了约 10 000 个直接工作岗位和 10 000 个间接工 作岗位。然而，该地区每年丢弃 3 600 万公斤纺织 品，其中2/3最终成为剩余废弃物。为解决这一问 题，荷兰已开始努力推动该市成为荷兰循环纺织谷的中心。通过这一举措，该市与全球其他纺织地区积极交流有关可持续和社会纺织品制造的知识，推动全球循环纺织品生态系统的发展。与此同时，该市于 2021 年达成了“牛仔裤协议”，这是一项与牛 仔裤品牌、中央政府、纺织品分拣商、回收商和国际生产商的合作，参与者共同承诺生产 300 万条牛仔裤，其纤维含量至少20%来自消费者丢弃的衣物。此外，参与者还致力于建立一个新的行业标准，即所有牛仔布产品中的再利用纤维含量至少达到5%，从而提高该行业的可持续性。2023年，由企业、政府和知识机构组成的“绿色交易循环纺织品”联盟签署了循环转型意向书，推动以创新手段关闭产业链，重点是利用循环美学来启发他人，并在2023年扩大高质量的回收利用。

  为了促进产品和材料的再利用，阿姆斯特丹正在与回收商店和修理厂合作。阿姆斯特丹启动了为回收店回收和再利用的二手商品付款的计划，并成为维修咖啡馆基金会的正式合作伙伴。此外，还在废物收集点开展了一项试点，通过回收店对可再利用的木材进行修复。2021年，低收入折扣卡（Stadspas，一种针对低收入人群的折扣卡）与阿姆斯特丹市和韦斯普（Weesp，阿姆斯特丹附近的独立小镇）的35家裁缝店开始合作，持卡人可享受 40%的折扣，并继续取得成功。此外，为解决商业废物问题，阿姆斯特丹致力于在2021年从企业收集更高效、更可持续的废物。阿姆斯特丹市政府接管了购物区的邓根街（DeNegenStraatjes）垃圾收集点，减少了8名当地垃圾收集员。在发现垃圾收集所需车辆减少约50%的情况下，市政府支持两家当地企业集体建立联合垃圾收集，以促进街道更加清洁。

  在建筑环境价值链方面，将循环原则和标准应 用于公共空间和建筑物的开发，正在鼓励新的商业 活动。反过来，这也增加了循环经济对新工作和新 技能的需求。通过确立明确的方向，阿姆斯特丹为 市场各方提供了必要的时间来调整和开发新的课程 或方案，以保留或终身学习。与此同时，阿姆斯特 丹正在创建一套标准化的金融工具，以管理初始投资和风险，并明确现有价值。这也考虑到了市政资产、财产和土地的生命周期阶段和剩余价值。此外，该市还扩展了金融和商业工具，以促进业主、 投资者和管理者的循环建设实践。

  经验借鉴

  1.充分发挥“边做边学”在向循环经济转型中的价值

  作为一个渐进的新过程，在全球城市中实现循 环经济是一个复杂而意义深远的目标。然而，作为一个先行城市，阿姆斯特丹正在强调实施“边做边学”方法的价值，以推进各项工作。循环经济转型凸显了更多知识和经验交流的必要性，这不仅涉及技术咨询，还涉及如何实施经济和财政激励措施。因此，在市政当局内部，以及通过外部各方，特别是通过政府、企业和科学的三重螺旋，开展合作非常重要。通过在城市和组织层面实际应用解决方案，阿姆斯特丹对那些在扩大循环经济规模方面更有效的方面，以及那些效果较差的方面有了更多的了解和认识，从而加强了边做边学的重要性。与此同时，该市的努力正在提高循环经济转型的全球知名度。创新措施，如引入从产品到服务的新商业模式，以及制定新的法律和金融工具来推动循环经济的推广，标志着地方经济发展道路的新方向，并展示了循环型城市经济模式的潜力。该倡议还强调了在共享经济实践中利用部门专业知识和问责制的关 键作用，以及通过市长和外部支持提高知名度和共享经济机会的作用。随着转型取得重大进展，阿姆斯特丹的探索表明，为了扩大前进的努力，现在必须从“边做边学”的概念发展到“边分享边学”的 概念，全球城市和市政当局可据此探索新的机遇，在各自的发展背景下推动进步。

  2.高度重视循环经济在平衡经济发展与生态环境方面的重要性

  阿姆斯特丹“甜甜圈”经济模式的实施旨在以全面、平衡的方式实现经济发展，同时也致力于最大限度地减少对环境和社会的不利影响。这一举措的本质在于，它旨在以可持续发展原则为核心，推动地方和区域经济的发展；在社会和环境两个层面共同创造效益。值得注意的是，阿姆斯特丹引入的共享平台促进了合作消费，改善了资源获取，减少了社会不平等。循环战略在优先考虑经济增长和创造就业的同时，还通过最大限度地减少资源开采和废物产生来保护资源。该倡议强调了世界各地的城市和市政当局的价值，即确定自己的循环模式，并将其应用于自己的环境中，创建一个可自我维持的整体城市经济网络。

  3.采纳循环经济模式促进工商业发展创新

  阿姆斯特丹展示了循环经济推动创新型工商业发展和创造就业机会的潜力。循环经济正在挑战阿姆斯特丹重新思考传统的线性模式，转而关注以耐用性、可修复性和再利用原则为中心的产品和服务设计。至关重要的是，循环经济正在推动当地企业确定材料回收和循环利用、资源共享、供应链管理、采购和物流，以及合作伙伴关系和网络发展的新方法，从而刺激企业创新。集中关注资源效率和价值保留等方面，可以帮助企业开拓新的市场和收入来源，提高经济价值。因此，通过采用循环经济原则和关注整个价值链，企业可以推动可持续创新，并在市场中崭露头角。这反过来又会促进新产业和就业机会的产生，促进可持续经济发展和更大的经济繁荣。